一大早，村里的大喇叭就被大嗓门的刘大拐子广播的聒躁起来。
   "全村的育龄妇女注意了，今天乡里要来咱村计划生育普查，所有登记在册的都准时来大队接受检查，否则就按计划外怀孕处理"。
   吃了早饭，大队部逐渐热闹起来。村长叨着香烟在来回镀着方步，长期吸烟的手有些发黄，焦黄的手指不时的弹着烟灰。二胖娘露着半截胸脯肆无忌惮的在喂二胖吃奶，雪白的身子在阳光下有点耀眼。二胖一边吮吸着甘甜的乳汁，一边用调皮的手揉捏着另一只空闲的乳房。翠嫂拿着厚厚的白鞋底丝拉拉的纳着十字。风云端着一簸箕生了虫子的小米挑拣着，刚结婚几个月的红妮在小声嘟囔着:又普查，刚想今天回娘家吃饺子。四婶、三大娘刷完锅也来看热闹。有点憨傻的光棍李看来了这么多女人，嘴下的哈喇子抹了又掉。

  村里负责管计划生育的秀梅是妇女主任，泼辣干练的个性把各项任务完成的很好，家里挂满了县里乡里颁发的奖状证书。
  忙碌的秀梅拿着登记册，在跟乡里来普查的干部核对着名单。挨着喊着快要轮着检查的妇女。简陋的办公室被一块破旧的床单隔了起来，妇女们轮流着躺在大队夜晚值班的铁床上。笑盈盈出来的一切正常，咧着嘴庆幸自己没有中彩(怀孕)，愁眉苦脸出来的在咬着牙咒骂着自己的老公。

     秀梅看了看名单，就剩周麻子媳妇儿巧珠还没来，几次普查巧珠都没来，不是去走远房亲戚了，就是跟周麻子呕气回娘家不回来了，连生了四个丫头，快五十了还不想结扎。这次名单上结扎人员，第一个就是巧珠。这次要是再露掉例行普查，一定会拖村里后腿，评不上先进。秀梅推起不知谁放在门口的二八大梁车子，飞快的来到周麻子的家门口，用力敲打着院门。
   敲门的声音比锣还响，周麻子的瞎眼老娘盘着腿，在院子里燃着三根香，嘴里念叨着，这次一定让送子观音给周家送个带把儿的。四个丫头在院里面嘻笑打闹着。周麻子看到秀梅来了，呲着黄黄的门牙悻悻的笑了:" 秀梅妹子，我老婆生病住院了，要不是家里老小没人管，我就去伺候去了。她病好了就让她回来，一定接受结扎手术，坚决不拖村里计划生育后腿，绝不会让你再来家里做工作。”
  秀梅再去县城时，是带着村里计划外怀孕妇女去做流产手术的。做到第五个时，秀梅尿急去上厕所，等小跑着到厕所门口时，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，周麻子看到是秀梅，惊慌失措的望着厕所里面，尴尬的笑着，央求着秀梅:“秀梅妹子，这次瞒不住你了，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吧！我家四代单传，我娘想抱孙子，眼睛都哭坏了，再有十多天巧珠就要生了，算卦的先生算好了这胎是带把儿的小子。" 秀梅进厕所一看，巧珠刚兜上肥大的裤子，快临盆的身子，更加显山露水了。
    秀梅无奈的看着周麻子夫妻俩，悄声说:"这几天普查的紧，大规模做结扎运动就要来临，你让你媳妇儿尽快生了。" 巧珠惊恐的点着头，在周麻子的搀扶下，消失在秀梅的目光下。
  大约过了半个月，周麻子用排子车推着刚生下儿子的秀梅回村时，脸上的麻子被笑容挤平了，逢人就递烟:苍天开眼了，我有儿子了，我爹娘也有孙子了，周家的香火在我这一代延续了。
  半年的后的计划生育表彰大会，没有了来领奖的秀梅，据说她在厕所跟巧珠的谈话，被半墙之隔的二胖娘听到了，秀梅还因为结扎手术没有完成指标，受到了处分。村长扯着公鸭嗓子中断了秀梅的妇女主任职位。
  秀梅不知道当时的选择是对是错，每当看到巧珠在街上抱着胖乎乎的儿子喂奶时，秀梅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，感觉到孩子咯咯的笑声非常悦耳动听，红彤彤的小脸胜似熟透的苹果一样招人喜爱。


  
  作者简介：赵海英，女，网名邦德，河北磁县讲武城乡滏阳营人。爱好骑行，酷爱文学，愿用诗歌讴歌人生，用小说诠释生活。曾在《邺城文学》《中小学教育网》《大众文艺网》发表散文及小小说多篇。
 
  编辑：姬占金